Wednesday, November 30, 2022

美伊之战:足球不可能远离政治 但人会变得清醒

编者:写得非常好的一篇足球报道,其含义超过了足球。体育不只是竞赛,更多的是团结和交流。在场上是对手,在场下是朋友。这才是体育的真谛。

 

2022-11-30 10:49

世界杯小组赛B组最后一轮,身着白色主场球衣的伊朗,最终以0-1不敌美国队。普利西奇在上半场的射门完成绝杀,伊朗在下半场的体能接近崩溃,虽然终场前连续形成冲击,但在禁区内已经没有任何威胁。

这是伊朗与美国第二次在世界杯小组赛中相遇:1998年小组赛最后一轮,伊朗以2-1战胜美国;24年之后,美国以1-0战胜伊朗。与24年前不同的是,当年两队从主帅到新闻官员,把政治上的一切挂在嘴边,24年之后,伊朗主帅奎罗斯只有一句话,足球让政治走开。

足球、体育与政治是永远无法分割的,但是现实还是会让所有人,明白生命中一切的意义。

24年后:美国不是伊朗人的仇人

在24年前的美伊之战中,时任伊朗主帅塔莱比回忆起美国对伊朗二十年的制裁,但他没有提及1979年冲入美国驻伊朗大使馆的一幕,而是说了马达维基亚在15岁时因为缺少药物险些瘫痪的故事。

讲完这一切,塔莱比表态:我们不会把仇恨带到球场上去,因为足球与政治无关——这一番话展现了高情商与外交手段。

在那场比赛赛前几天,一度传来最高领袖不会让伊朗球员与美国球员握手的消息,然而到了比赛前,“让政治走开”的伊朗球员“主动”向美国球员送上白玫瑰,把心理紧张的美国人弄得手足无措。看台上,分成两派的伊朗球迷互相谩骂,比赛在一种荒诞而又莫名和谐的气氛下完成了。

24年后,又是一场比赛。

赛前,伊朗足协主席送给美国足协一份特殊礼物-伊朗手工丝毯。伊朗队从上到下,希望把此役淡化成一场纯粹的比赛,看台上的伊朗球迷已经没有两派,他们也没有让政治从球场上走开:从伊朗与英格兰的比赛开始,伊朗球迷只有一个愿望,让他们的母亲、姐妹和自己的女性后代们,能够不戴头巾走在马路上。

这场比赛之前最大的争端,就是美国足协篡改了伊朗国旗,将伊朗国旗上象征伊朗的徽记给移除,只留三色旗在积分榜上。他们给出的理由是:支持伊朗女性争取人权。对此,伊朗足协的回应是:要求国际足联将美国队直接开除出本届世界杯。

但和24年前的剑拔弩张相比,所有人都不谈仇恨,不谈制裁,伊朗那里最想让政治滚开,没有反向操作,就想好好踢比赛。赛前的气氛更是如此,身披伊朗国旗的伊朗球迷与美国球迷合影留念甚至相拥在一起,这一次所有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:足球不可能让政治走开,但人是会变得清醒的。

破碎的仇恨乌托邦

乌托邦是一种利用人性弱点制造出的幻像,乌托邦的最终结果已有前例;在上世纪三十年代,这种乌托邦主义产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。

仇恨的乌托邦,是要构造一个无恶不作的假想敌人,用不间断的仇恨教育,让这个恶魔烙在所有人的心里。美国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都充当了伊朗人的恶魔。

但是现在,好像不是这样的。

仇恨的一切土壤,渐渐被现实的柴米油盐取代时,仇恨制造的幻象消失了。按照以往的理论,在伊朗人看来,英格兰和美国是一对恶魔兄弟,这对恶魔兄弟最可恶的一点是,在本届世界杯里“故意”踢成0-0平。

可惜伊朗人的仇恨,现在已经不再那么廉价了。 (编者:高超的见解)

在这场伊朗与美国的比赛中,球场上的伊朗球员只想赢下比赛,这是他们六届世界杯里最重要的一场比赛,谁也不知道未来国内局势如何走向,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打入世界杯是什么时候,而且伊朗还没有从世界杯小组里出线过。

在另外一边,美国队需要赢下比赛出线,这是他们唯一的目标。

在卡塔尔这个与伊朗相对友好的国家里,伊朗球迷可以举着任何旗帜和标语来抗议美国,不用像24年前在法国那样还担心法国宪兵取走标语。但是没有,看台上的所有人,伊朗球迷和美国球迷,他们互相堆满了笑容,这似乎是对以往所有误解和仇恨乌托邦的最好回击。

伊朗球员踢得也很正常,他们在上半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,美国队禁区两侧肋部的传球威肋极大,在下半场,伊朗的冲吊战术更是把体能消耗到极限。在实力的压迫下,伊朗败了。

败得正大光明,伊朗队在本届世界杯上的表现让人尊重,他们能昂着头走出卡塔尔,其他的就不知道了。

但是这场比赛最重要的意义是,仇恨的乌托邦终于破碎了。

体育永远是政治的一部分

体育无关政治?这句话是不成立的。

公元前776年,古希腊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出现。当时的奥运会就是为了政治而产生的,伯罗奔尼撒半岛城邦间的战争,使城邦的统治者和僭主们都感到了疲惫,用体育来缓解战争的压力,让交战双方获得休息的时间。这是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产生的原因。

公元前490年,希波战争展开。入侵希腊本土的波斯军团,在马拉松平原与孤军做战的雅典重装步兵相遇。波斯军团中路突出,人数更少的雅典步兵只能包裹住突出部的波斯步兵,这个战术获得了奇佳的效果:波斯军团认为己方人数更多,主动钻入了口袋,结果被纪律更好的雅典方阵步兵击溃。

《权力的游戏》中的“私生子之战”中,琼恩-雪诺的军队被波顿的军团包裹住,这一构思就来自马拉松之役;真实历史中,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,汉尼拔也把这个战术用到极限。

雅典人以少胜多,他们派出长腿健将奔回雅典报喜讯,这位信使在跑入雅典城后,喊出“我们胜利了”就因力竭而牺牲。为了纪念牺牲的信使斐力庇第斯,就有了奥运会上的马拉松长跑,其里程正好是马拉松平原至雅典城的距离。

1896年第一届现代奥运会在希腊举行,当时希腊首相反对,因为此时的希腊深陷地缘政治矛盾中,经济堪忧;但顾拜旦说服了希腊王子康斯坦丁,认为奥运会将凝聚希腊人的意志,依靠民间捐款,希腊举办了第一届现代奥运会。

1971年春天,第31届世乒赛在日本名古屋进行。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导人毛泽东的高瞻远瞩和深思熟虑下,由中国乒乓球队发出邀请,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。从而结束了中美两国22年不来往的历史。这就是体育史上最著名的“乒乓外交”。

政治需要展现和兑现。体育拥有最好的展现舞台,几乎每一届奥运会和世界杯,都有政治的因素参与其中,这是政治与体育本身的关系所决定的。

体育永远不会让政治走开,而人的感情,又总会让我们感受到最真实的一幕。

在伊朗队失利后,伊朗中场25号(编者:是6号)埃扎托拉希跪地痛哭,美国球员萨金特和耶德林,安抚着痛苦的埃扎托拉希。(编者:Tim Weah, who also came over, sums it up: “we grew up differently. He is still my family, he is still my brother and I love him the same way as the guys I grew up with.")

这一幕,比24年前送出的白玫瑰更感人,那白玫瑰包裹着政治的本能;而今天,痛苦者和安抚者,才是真实的感情流露。

感谢伊朗和美国,给所有人献上的精彩比赛。(搜狐体育 钱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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